将空了。他不忍心逼父母了。再怎么困难,自己坚持吧。
全班甚至全校同学,农民子女的学生占一半左右。孙天主如今算是极贫困的学生之一了。当然一些农民家庭出身的学生,都很可怜。饭吃不饱,衣穿不暖的学生,大有人在。孙天主年纪、个子不是太大,饭还勉强吃得饱。师范学生国家每月有十多元的补助,都发成了饭菜票,够吃半月左右,另半月就得靠家里提供了。一些家境好的学生,看不起家境贫寒的学生。班上就有所谓父母在某县什么局上班的学生,自以为了不起,只和父母也在某些县的部委上班的学生结在一起,看不起父母是农民的学生。父母是农民的学生,自卑者多。学生就被这么凭经济地位自然分成无数群。孙天主什么群也不是,独来独往。他不是农民子弟们结成的“诗人”团体、“扑克”团体。更不是纨绔子弟们的“麻将”团体、“足球”团体、“篮球”团体。更不是男女二人混在一处的那种情景。
因为阶层不同,宿舍里不久就吵架打架了。这一间宿舍里,农民子弟五人。有一干部子弟,父亲在某县农业局任小科员,就看不上这伙农民的儿子。他到校来,当了班上的团支部书记。仗他有钱,叫其余四人帮他做这做那,有无骨气者,他喊时就做了。有骨气者,他不敢喊。孙天主无毛衣,他就作为班干部,将他多的毛衣借孙天主穿。孙天主接受了。他就叫孙天主给他倒洗脚水。孙天主大怒,一脚将那盆踢了。他年纪个子都胜过孙,就要打孙。二人对峙。那人怯了。孙天主将那毛衣脱了掷还给他,向别的借了十元钱,去商店里买了件毛衣来穿上。这家伙后来在这宿舍里和这几名农民子弟搞不成,就和其他宿舍的人调了。这宿舍另两人呢,一个的父母在某县政府办、农工部;一个的父母在某县卫生局、小学。这二人天天和一伙其他年级的学生打麻将赌钱。因在别的宿舍和农民子弟打了架,赌场无法维持,便欺这一间宿舍里的人,将赌场移来这间宿舍。每晚从各年级拥来数十人,麻将响声直到天亮。这五人中有胆小的,也有胆大的。孙天主是胆大者之一。他们白天要上课或是如孙天主要去图书馆看书,晚上麻将不断地响,人根本睡不着觉。胆大者就抗议,叫二人不要带人进来赌。二人不理,战争就爆发了。双方各持钢筋,在宿舍里作战。孙天主等共三人,对方二人。孙天主等打胜,那二人挨了几棒,就去叫那帮赌友来帮忙,一时来了十几人。孙天主也挨了几棒,头被打晕。过后三人又报复。打了几架。那二人无奈,才和别间宿舍的调。连调几个干部子弟,孙天主等不准进来。最后调整了两个农民子弟进来,这一间才清静了,全是农民的儿子。但那一间就惨了,从此夜夜聚赌,有两个农民之子,想调宿舍,无人与之调,想惹那伙赌徒,又惹不起,景象惨不忍睹。
班主任是个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,姓尉。去年刚从省上的师范大学毕业,来校就当班主任。他好写作,也写得很好。他在学校里信奉民主、自由等等。如今当了班主任,在讲台上就大骂政府如何专制,官员如何腐朽。反正如何骂政府和骂官员成了时髦,骂者高明,不骂者愚蠢。那谁能不骂呢!有句话叫“坐上桌子吃肉,放下筷子骂娘”就是形容这个时候。尉老师讲美国的三权分立如何民主,欧洲的宪政如何自由,对学生就极为民主,对班上管理不严。他说:“对大学生,怎么能像对中、小学生一样管理呢?他们学习的地点应是图书馆,而不是教室。把他们都限制在教室里,那还学什么!”他这一教学方式是对的。对孙天主就太适用了。但对其他不自觉的学生,不适用了。学生都去宿舍打扑克、打麻将去了。往图书馆跑的,只有孙天主一人。学校领导很恼火。找尉老师,尉老师说了他的理由。校长说:“你说的对不对呢?我承认对的。我刚教书时,跟你这主张一样。但我们的学生素质低了!搞不成!还是只得把这些假大学生当中、小学生对待!就像你讲的民主自由一样,好不好?谁也不说坏啊!但在中国用起来呢!国民素质低了!搞不成!必须玩专制!”但尉老师还是不管。结果这一班就成了著名的烂班。管理松弛,纪律混乱,学习下降,一无所成。自师专建校以来,中文系都是师专的顶梁柱。文艺表演、足球比赛、篮球比赛等,凡是能进行对抗的,其他系都不是中文系的对手。冠军、第一名等奖杯,通通放在中文系的会议室,从没流走过。到如今,中文系仍占着统治地位。但这新来的一级被尉老师一放松,什么都搞不起来了。中文系急了。让尉老师当完一年级的班主任,就换班主任,但已无法将这一班学生扭回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