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寿也这样要;问吴明华,吴耀祥也这样要。问你爸爸,你爸爸说你没这样要过。我才去荞麦山问班主任,说根本没这些费用。原来是他们合伙编框框来诓我们!班主任还以为我有得很,一个月给他一大笔钱,他小杂种拿去招呼那些婊子吃零食,还吹他家有钱得很,说我在单位上,一个月工资一百几。这小杂种,比地主讨账还恶劣,简直是逼牯子下儿,说要就要,不给不走,逼得我眼睛插柴,脑壳发晕。当值十元的猪三元就卖掉,他拿去喂那些脏娘养的臭婊子!你给舅舅说说:他平时跟哪些女生鬼混?”天俦明白吴耀周、吴耀祥等平时编好了同样的说辞,回来骗钱,应付的说辞,也早已对过,吴明义问他们,绝对问不出名堂来,才来问自己,便说:“我平时跟他们不在一起,晓不得。”吴明义说:“当然。好人跟坏人合不在一起。他们鬼混的,肯定不和你在一处。但同在一个学校,他做的事情,外甥不说全部知道,起码也知道一半。”天俦说:“一点都晓不得。”吴明义无奈,只好不问了。天俦见吴明义前几年从不穿补巴衣裤,如今也穿了。胶鞋也烂了,大脚趾也露出来。大约吴明义的确供儿子供穷了。目送其远去的背影,天俦眼眶热辣辣的,估算吴明义割这一背草要用去整整一天时间,要爬多少路,流多少汗,而这一背草,在猪圈里烂成粪,不到一撮箕,再背到地里种庄稼,能有多少收获?吴明义一天的劳动,好的话值一分钱,不好的话一分钱都不值。吴明义去年的生产天俦是知道的,三千斤洋芋种下去,歉收了,只挖得五千斤洋芋回来,只多出两千斤洋芋。这两千斤洋芋,不知值不值用掉的尿素钱?那么这一年一家几口的犁地、积肥、栽种、薅草、收获等上千个工就全贴了进去。如此廉价的劳动,苦来一分钱是何等不易,吴耀周与那些女生混,十元钱瞬间就不在了。天俦想:一句“可怜天下父母心”说尽了人间的凄凉,而最可恨的,又是“天下儿女心”吴耀周等人,怎就不长一点心肝,体量一下其父苦楚呢?
这天下课,孙天俦提了锑锅,要到操场煮洋芋吃,忽见吴明义穿得破破烂烂,蹑手蹑脚在跑,天俦奇怪吴明义为何到学校来,又穿得这么烂,顺着看去,见吴耀周正招呼几个女生吃凉粉。吴明义冲到凉粉摊边,吴耀周尚未发觉,还和那些女生有说有笑。被吴明义从后面一脚,踢倒在凉粉摊前。那些女生魂飞魄散,四逃躲避。吴明义将吴耀周拉到操场中人多处,左一耳光,右一巴掌,高声大骂:“你小杂种说你家富得很!妈的家里除了烂茅草房,牛马都卖给你小杂种读书了。几只羊也要卖来给你这小杂种滮血屙痢滮完屙尽了。你还侃你家是万元户,老子每月能挣多少多少,侃你妈的脑壳!床上除了块烂毡片,连铺盖都没有!老子就是你爹,十个脚趾露在外面。裤子补了又补,连了又连,穿了又穿,屁股上的肉都遮不住。你小杂种还对襟衣裳都不耐烦穿,硬逼老子买中山装给你裹尸!老子的大头子羯羊,就卖得你小杂种这身裹尸皮!可怜你妹妹,天阴落雨、下雪下凌,成年累月穿个烂羊毛毡衫,短那几个羊,冷得打颤颤!你反眼看看,你妹妹穿的如得你嫖这些婊子不?老子平时想起就心寒,半夜想起枕头边的毡片要湿一大片!而你这杂种,天理良心全被豹子吃光了。竟来裹些婊子鬼混!妈的哪些人家养的臭母猪,嘈食了就赶去找牙猪配嘛!这是学校,不是配种场!”
边骂边打,吴耀周两边脸上肿了起来,面子被撕得粉碎,又急又愧,只恨无处可钻天入地。吴明义的打骂有声有色,吸引了上百学生围观。甚至在家吃饭的老师,听到这高声大骂甚有意思,也走来看这演员何等人物。都称道这位家长了得。对吴耀周来说,打都是小事,骂是最耻的。边伸脸去挨打:“爸爸,你要怎么打都行,请你不要骂得这么难听了!多少老师学生在听啊!”吴明义说:“你小杂种还想要面子啊?你是上层人物,自然要面子。老子是不出气的憨农民,不要面子。”就从腰间拿了一件烂得不能再烂的烂衣裳出来,逼吴耀周穿上,拉了吴耀周边打耳光边绕学校转,边骂:“这个小杂种,他还要面子!老师学生们看看,这小杂种家牛、马都卖来给他读书,要讨口了,他还在学校吹他家是万元户!这烂衣裳,是他小学时穿的。他考取时我们照顾他的面子,给他缝了件新衣裳,他穿新衣裳来校才一月,回去就说学校规定学生都要统一穿缝纫机打的涤卡的中山装。没办法只得卖个大羯羊给他买了身上这裹尸皮!这烂衣裳脱下来,给他弟弟在家里穿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