成的,只拿京冬菜现炒了一样冬笋,一共八个碟子,又替何谨备了四样菜,叫两个小丫头端了,跟着她来到堂屋,铺排桌面。
“何大叔,你是这会儿吃,还是等一会儿?”
“不忙。”何谨答说:“等我把方子开好了,上厨房去喝,免得费事。”
“你还是在这儿吃吧!今儿个我可没工夫陪你,再说,你正好管烫酒。”
“也好!”何谨已开好了方子,送给曹頫看过,然后关照桐生“你出城去一趟,等西鹤年堂开门,抓了药就回来。”
“大药铺都得等‘破五’以后才开张,”桐生问说:“近处去抓不行吗?”
“有两味药,只有西鹤年堂的才地道。你去敲门!”
桐生答应着走了。何谨便开始在火盆上为曹頫,也为自己烫酒。这种同室异桌而饮的情形,在曹頫主仆是常事,曹雪芹是司空见惯,有时还拿着酒杯去就何谨,听他谈几十年前所见的骚人墨客的韵事。但这天却只能陪他四叔喝酒谈正事;而且有些话还是不宜让何谨听见的,当然,是有关圣母老太太的事。
“雪芹,我跟你说实话,倘或接到通知,要去接圣母老太太,我打算仍旧找你帮我。不过,今儿个你母亲这一病,我就为难了。”
“我娘好了,自然能陪了四叔去。就怕跟傅太太一路同行,她要差遣我这个、那个的,推辞不掉,惹起闲言闲语,可不大好。”这是曹雪芹故意这么说的,也有点发牢骚的意味在内;曹頫当然能听得出来,笑笑说道:“不要紧。我相信你,如果有什么闲言闲语,我替你来辟谣。”
那就只剩下马夫人发病这层障碍了。曹頫想了一下,将何谨唤了来有话说。“老何,”他问:“你看二太太的病,要进步要紧?”
“只要看顾得周到,就不要紧。”
“这话是怎么说?”
“二太太的病,不发则已,一发必凶;及时下药,就不要紧。最怕时候耽误久了,一口气接不上,那就要出乱子了。”
“好。我明白了。老何,”曹頫说道:“你今天就搬过来,专为防备着二太太的病。”
这在何谨是求之不得,他早就想重回旧巢了。在曹頫家名为养老,其实枯燥乏味,常受季姨娘絮呱,更是件令人难耐的事,只为曹頫总是一番好意,说不出想回来的话。难得有此机会,不可轻轻放过。于是他故意作出不甚情愿的神气“我还是常常来看看二太太好了。”他说:“如果搬了来,等二太太好了,又得搬回去;我今年七十六了,真懒得再这么来回折腾。”
“那就不用再搬回去好了。”曹頫毫不思索的说。
得此一语,如愿以偿;何谨却不敢将欣喜摆在脸上,以一种奉命维谨的语气答说:“四老爷这么交待,我今天就搬”
曹頫点点头,向曹雪芹说道:“这下,你可以放心了吧?”
曹雪芹岂止放心,还跟何谨同样的喜在心头,高高兴兴的回答:“是。这下我可以放心大胆,跟四叔去办事了。”
“还有件事,”曹頫又说:“乌家的亲事怎么样?”
“年下都忙,还没有工夫商量这件事。”
“这是件大事。等你娘好了,赶紧商量出一个结果来。你今年二十六了。”曹頫还想说,万一马夫人大限已到,内无家妇,这场白事办起来不象样。“不过适逢马夫人病中,又是新年,说这话的时机,非常不宜,所以只是在心里这么想而已。
“是。”曹雪芹不愿多谈,便没话找话的扯了开去:“我跟四叔去办事,要预备些什么?”
“除了纸笔,什么都不用预备。反正也不过几天的事。”
这是秋月又带着小丫头来上点心“煮饽饽”、鸡汤挂面以外,还有制法从江南带来的两样甜食;桂花脂油百果糕和松子黑枣馅儿的枣饼。
“何大叔,”秋月又特意走到西面去招呼“你爱吃‘把儿条’我叫人在和面,替你做一碗打卤面。”
“不用,不用,太费事。我吃煮饽饽好了,多给好醋、熟油辣子。”何谨忽然看一看曹頫,放低了声音,作出诡秘的神情“你知道不知道,我要搬回来了,这一搬来就不用再搬回去了。”
“好啊,那一天搬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