便是尊熹妃为皇太后,能做到这一点,四阿哥的皇位就算坐稳了,杨三义自然应该重赏,自己也有拥立的大功。这件事倒非敲定转角,把它弄实在了不可。
于是他问“你办得到吗?”
裕妃很老实,对杨三义言听计从;所以他极有把握得说:“只要我去说,一定行”
言外之意,裕妃肯不肯自下于熹妃,就凭他一句话了。不过,他这话其实也是白说了的,因为来保决意促成这件事,当然会担责任许他的好处。
“好吧!咱们做个买卖。”来保的话很率直“只要你把这件事办成了,包在我身上,三天之内让你换顶戴。”
原来宦官亦有品级。杨三义现在的衔名叫“执守侍”七品;“换顶戴”当然是升为六品。说起来不过高了一等,而这一等之差,关系很大;因为宦官之首名为“宫殿监督领侍”四品;下有五品“宫殿监正侍”二人;六品“宫殿监副侍”六人,统称为四品总管、五品总管、六品副总管,总共九个人。这九个人是:“敬事房”的首脑,合称为“九堂总管”;所有太监的升降赏罚,一切大事,都是“九堂总管”商量着办。所以杨三义虽只升了一等,却好比大臣派在军机处行走那样,从此开始掌权了。
杨三义当然乐于做这笔“买卖”而且也说动了裕妃;可是熹妃却并没有在“雍亲王府”露面,当大行皇帝大殓时,她正在“移宫”由东六宫的景仁宫,向西跨过东一长街,进龙光门,越昭仁殿,迁入前清宫暖阁,不过一个时辰,便以安顿的妥妥帖帖。
大行皇帝大殓时,王公大臣毕集,既未宣示在柩前继位,理亲王弘皙亦就无隙可乘;如果想借题发挥,闹它一场,便是对大行皇帝的大不敬,在理上站不住脚,便先输了一着。及至回到撷芳殿,听说熹妃已迁入前清宫暖阁,以中宫自居,一时气地说不出话来。想找亲信堂弟兄来商量,无奈宫门已经下钥,而且戒备森严,丰盛额亲自带着人各处巡逻;到的子时一过,东华门开,他就在那里坐镇,出入盘查得格外严紧。
这是在地安门外,柏林寺西面的“雍亲王府”灯火通明,人影憧憧。但肃静无哗,除了停灵的永佑殿中,执事的内务府官员和太监,有事偶尔低语以外,只有东花园还有人声。
东花园的正屋叫太和斋;斋西穿过假山,有个院落叫海棠院,受顾命的两王两相,正在这海棠院中,彻夜密谈,如何打开僵局?
为了避免决裂,原是有意要造成一个混沌的局面;但国不可一日无君,如果天明以后,仍未宣示遗诏,不明大位谁属,那一来流言四起,人心浮动,是件非同小可的事。因此,庄、国两王,鄂、张两相一致同意,下一天上午就得移灵入乾清宫,宣示遗诏,奉嗣皇帝柩前继位,但对弘皙在那时要争皇位,如何应付,既有不同的看法。
四个人是四种态度,庄王认为事先无法预定对策,只有临时相机应付;果王则主张采取压制的手段,而鄂尔泰与果王正好相反,力主事先疏通。张廷玉的心思让人猜不透,始终一言不发。
“衡臣,”庄王是第三次发问了:“你的意思怎么样?”
“先帝弃天下,实在太匆促了!”张廷玉有些答非所问的。
“原是太匆促了,才留下来这么一个难题。”庄王接口说道:“咱们受恩深重,无论如何得想法子了大行的心愿。”
“如论大行的心愿,可就难说了。”
张廷玉的笔下极快,话说得很慢,几乎一字一句,而且声音很轻,显得有气无力,可是话中所发出来的震撼的力量,连在别室的方观承都感觉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