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吕公大惊,起,迎之门。吕公者,好相人,见高祖状貌,因重敬之,引入坐。萧何曰:“刘季固多大言,少成事。”高祖因狎侮诸客,遂坐上坐,无所诎。酒阑,吕公因目固留高祖。高祖竟酒,后。吕公曰:“臣少好相人,相人多矣,无如季相,原季自爱。臣有息女,原为季箕帚妾。”酒罢,吕媪怒吕公曰:“公始常欲奇此女,与贵人。沛令善公,求之不与,何自妄许与刘季?”吕公曰:“此非儿女子所知也。”卒与刘季。吕公女乃吕后也,生孝惠帝、鲁元公主。(《史记·高祖本纪》)
这段记载,极其不可思议而唐突,细说起来让人难以置信。
这里说的是单父人吕公,他是吕雉的父亲。他与沛县的县令私交很好,又因为在单父与人结仇,就把家搬到了沛县居住。自从吕公搬来之后,县令就表达了占有老朋友女儿吕雉的强烈欲望。
沛县的县令想得到吕雉。
这个要求,被吕公毫不犹豫地拒绝了——“沛令善公,求之不与”
尽管沛县的县令想要得到吕雉的愿望,被吕公断然回绝,但吕公因其与沛县县令的私交,仍被当地人视为重要人物,于是纷纷登门送礼,拉关系套交情。而县衙的功曹萧何,则跑来自愿担任司仪,记录每个人送礼多少。这个职务很适合他,因为功曹就是在县府中主管考核记录的。当时席上的规矩是,送礼钱多的,可以坐上座;送礼钱少的,只能坐在下边。吕公看人下菜碟,看钱才说话,童叟无欺,言不二价,不服气你就多送钱来好了。
刘邦就是在这时候来到了——他“素易诸吏”就是说他平时就瞧不起县中的官吏。再考虑到他对廷中吏无不狎侮,以及当地把夏侯婴关在狱中长达一年,打了几百大板,非要整出刘邦的黑材料等事件,都表明刘邦与县令之间的隐秘冲突,早已是公开化、白热化了。
正所谓庙小妖风大,池浅王八多,小小的沛县,权力斗争竟然如此激烈。
夏侯婴是刘邦的朋友,所以县令才不肯放过他。同样的,现在吕公则是县令的朋友,那么刘邦,能够跟他客气吗?
这个场合,刘邦是一定要来踢场子的。
不踢没天理!
刘邦来到之后,就报出礼金一万钱的惊人数目。
其实他一文钱也不想掏,他就是来闹事的。
但是没想到,吕公为人极是精明,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,急忙亲迎出来,并请刘邦入上座。萧何在一边故意说:刘季这人,就是会吹牛,没什么本事。
萧何这么说,是撇清自己与刘邦的关系,因为他还要在县衙干下去,不能公开得罪县令。他表面上是县令的人,实际上是刘邦的人。这是处于权力斗争公开化态势的职场员工的必然选择,你谁也没必要得罪,毕竟亭长刘邦与县令之间的钩心斗角,与别人没关系。
于是刘邦落座“因狎侮诸客,遂坐上坐,无所诎”——他公开侮辱了县令的亲信死党之后,大咧咧地坐在贵宾座上,吃喝起来。有他在,这顿酒没法喝,于是诸座之人纷纷离开“吕公因目固留高祖”——吕公却以目示意刘邦留下来。
请注意这个细节:吕公以目示意刘邦留下来。此类文字,在文学作品中多有所见,所谓交换眼色,察言观色,等等。但在现实生活中,真正能够以眼光交流的人,少之又少。能用眼睛说话,同时也能读懂别人眼神的意思,这是情商极高的人才具有的能力。现实生活中高情商人士数量极少,绝大多数人,活一辈子也不会用眼睛说话,更不会瞧别人的眼神。而刘邦和吕公,两人居然都有这种能力,可以确信,他们双方一下子就认出了彼此。
高情商的人善于处理人际关系,因为他们一眼就能够看透对方的心思。所谈所言,都能够切合对方的心境。而情商低的人则因为无法把握对方的心理活动,经常会犯言多必失、多说多错的过失。
于是吕公留下刘邦,要求把二十八岁的剩女吕雉嫁给他。
吕公的选择,引起了妻子的不满——于是我们知道,吕公这一家,吕公和女儿吕雉都是高情商的人,而吕公的妻子情商却比较低。同时我们也确信,沛县县令也肯定是个低情商的人。正因为吕公看死了县令,知道像这种低情商之人,在历史大潮之中会死得很惨。所以才会跳到刘邦这条船上。
而在吕雉这方面的选择,她以后肯定会知道刘邦不仅在外边有女人,而且连私生子都有了。但是,一个高情商、可依靠的坏男人,远比一个低情商的老实男人更具魅惑力。所以她才会心甘情愿地为丈夫生下鲁元公主及孝惠帝两个孩子。
吕雉爱的奉献,很快就得到了回报——她被老公刘邦送进了监狱,甚至还受到了狱卒的侮辱。
10、刘邦的白蛇传
职场变情场,情场成战场。围绕着吕雉的爱情争夺战,导致沛县的权力斗争,进入了空前白热化的阶段。
县令原本就和刘邦水火不容,而他志在必得的吕雉,又被刘邦抱得美人归。再加上吕公的公然反水,这一切都意味着对县令的强烈羞辱。
县令很生气,后果很严重。
没有证据表明县令对刘邦采取了报复措施,但是必然的结果却到来了——刘邦在押送罪犯前往骊山的路上,弃职逃走了。他说逃就逃,说走就走,没跟任何人打招呼。这是刘邦至少第三次犯法了,于是官方发布通缉令,胥吏出动,四处去抓捕刘邦,但是刘邦逃得踪影也无,于是胥吏就把吕雉捉进了监牢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