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又让我想到了文学，想到了“写作的零度”只从经济、政治发则类似数典忘祖，只从某传统发则近乎原地踏步，文学的初衷原是在那永不息止的“推动”与“开端”中找到心魂的位置。所以，文学料必在文学之外，论文料必在论文之外，神命料必在理之外，人的跟随料必在现实之外。

有位一向自诩关怀生命意义的老友，忽一日自信看透了人生，说：“咳，什么意义不意义，德不德的，你说是不是？”不小心我说了“不是”场面于是有些沉闷，大家对坐无言，然后避开这话题胡说些别的。但我知他心里在说什么——“虚伪！”我也知这一句谴责后面的理由——“老实说，你不看重名利？”我还知支持这理由的所谓看透——“什么信仰呀愿呀，这个呀那个呀，说说罢了，人生实实在在，不过死前的一次消费，唱调的不是傻瓜就是装蒜。”

三十

人居各地，习俗不一，人在人群，孤独无二，魂拘人，本的困境与救路都是一样的。受贿的神受不同的贿，指引愿的神却并不因时因地而有改变。

理走绝地，有限的人智看见了无限的困阻，人才会变得谦恭，条条计策终见迷茫，人才在服从与祈祷中听见神命。但我还是不大相信这时就可以弃绝理，因为那绝地之上等着人的除了倡导愿的神还有别样的神，比如还有破人生苦短，号召及时行乐的神。价值相对主义可能会说：诸神平等，怎么都行。但怎么都行不等于怎么都好，保护大熊猫不等于人也要大熊猫。或有人说：大熊猫怎么了？人还不如大熊猫呢！那人也不如耗吗？就算也不如，那圣雄甘地如不如希特勒呢？还是不如？那好，大家提防着你就是，所以还得提防着价值相对主义。

二十九

二十八

神的迷惘，才有了文化和信仰，理和启示，或也才有了妄念与无明。倘不是从这本的境发，只从寺庙或教堂开始，料必听到的只是人传。

虚伪，这两个字厉害，把它向诚实，效果多佳。比如黄小说的自卫反击：“各位的难不是这样？为何不从实招来？”想想也是，诚实于是犹豫。黄见状，嘴上或心里必是脆脆的一声：“虚伪！”诚实容易被这一声断喝吓糊涂，其实呢，黄只见了之形同，而难识心魂之异彩——本来嘛，情之要，原是黄的盲区。不过“虚伪”二字真是厉害，它所以百发百中，皆因人非圣贤，谁心里没有一些暗和隐藏？但这些可能是污浊的品质，恰是人应当忏悔和

三十一

神，当然不是理推导来的，但却是理看到了理的无能才听见的启示。我不大相信理走绝地之前的神，那样的神多半是信徒期求优待——今生不可那就来世——所推举的偶像；优待哪有个完呢？来去便与贪官纵容自己的亲朋同，结果是愿枯萎，人间惟多几个收费的假庙。

质至上，并非一国一地之歧途，而是全人类的迷失。你看一切政府的共同目标是什么？你看全球各地的斗志昂扬都基于什么？无不是国民生产总值的增长，以及消费指数的增长；增长增长再增长，似乎人类的前途、生命的意义全系于质占有和消费平的可持续增长。这样的竞赛之下，谁还顾得上地球？谁还顾得上生态？相互的警告与斥责，不过是五十步恨百步，或百步对五十步的先期防范，讨价还价中哪还有什么愿和理？完全像贪婪的孙在争夺父母（地球）的遗产。本来嘛，买卖的谁不想赚？非要让先赚的让着后赚的，一百步等着五十步，实在也是不通事理。可是话说回来，五十步恨百步也未必是恨其掠夺地球，也未必是恨那消费模式腐蚀着人类灵魂，更可能是恨着自己的手慢，好东西先都让别人拿了去。如此这般地增长了再增长，赚了又赚，五十望一百，一百望一千一万，结果无非是地球日益枯萎，人间恨怨飚升。而这未必只是政治、经济问题（把这仅仅看作政治、经济问题，我疑心那还是中着的法，还是像五十望一百而不成时的心理不平衡），多半是信仰了病，是如林语堂所说：近二千年来人已经听不懂了神的声音。岂止是听不懂，是脆不要听，是如陈嘉映所说：“生活真容易变得有趣，所以没有人思考。”诗意地栖居吗？就怕诗人早也认同了饭局中的作与推销。

比如说“己所不，勿施于人”此语虽是人言，却既暗示了人不能篡改的天赋事实，又暗示了人要超越其自然本的方向。己所不，意味着人之有，且之无限——这是天赋事实。人无限，则可能损及别人（他者），而为别人（他者）所不——这也是天赋事实。人在人群，每个人就都是自己也都是他人，人类是万灵万之网的一脉，个人又是人类整之一局——这是人之独闻的天启，人于是恍然而悟：原来如此，惟整的音乐可使单独的音符连接意义，惟宏博的愿是人升华的路径。所以愿不是人的自然本，而是人超越大熊猫等等而独的智慧，是见自然绝地而有的神追寻，是闻神命而有的觉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