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节

三十九

如果奇迹并不能改变这“人间戏剧”苦难守恒，幸运之神无非是zuo调换角se的工作，众生还能求助于什么呢？只有相互携手，只有求助于爱吧。

这样说，明显已经迂腐，再要问爱是什么，更要惹得潇洒笑话。比如说爱情，潇洒曾屡次告诫过我们了：其实没有。有婚姻，有xingyu，有搭伙过日子，哪有什么爱情？这又让迂腐糊涂：你到底是说什么没有，什么？迂腐真是给潇洒添luan——你要是说不chu没有的是什么，你怎么断定它没有？你要是说chu没有了什么，什么就已经有了。爱情本来是一zhong心愿，不能到街上看看就说没有。而没有这份心愿的人也不会说它没有，他们觉得婚姻和xingyu已经就是了。

所以“爱的奉献”这句话也不算很通顺。能够捐资，捐wu，捐躯，可心愿是能够捐的吗？爱如果是你的心愿，爱已经使你受益，无论如何用不上大义凛然。

四十

在街市上我见过两只狗，隔着熙攘的人群，远远地它们已经互相发现，互相呼唤，眉目传情。待主人手上的绳索一松，他们就一个从东一个从西，钻过千百条人tui飞奔到一起，那样子就像电影中久别的情人一朝重逢，或历尽劫波的夫妻终于团聚。他们亲亲密密地偎依，耳鬓厮磨，窃窃地说些狗话。然后时候到了，主人喊了，主人“重利轻别离”它呢，依旧情意绵绵，觉得时间怎么忽然走得这样快？主人过来抓住绳索，拍拍它的脑门儿，告诉它们：你们是狗呵，要本分，要把你们的爱献给某一chu1三居室。它于是各奔东西“孔雀东南飞，五里一回tou”消失在人海茫茫之中，而且互相不知dao地址。

我常想，这两只狗一定知dao它怀念的是什么。虽然它说不chu，抑或只因为我们听不懂。不过可以猜想：只shen活在异类当中，周围全是语言难通的两足动wu，孤独还能教它们怀念什么呢？只是我未及注意它们的xing别，不知那是否仅仅chu于xingyu。

四十一

不guan怎么说，给爱下定义是要惹上帝发笑的。不如先绕开它，换个角度，这样问：什么时候，你第一次gan到了爱？或者是在什么样的时候，你gan到了需要爱？

我常回想那是在什么时候？什么样的时候？

那大约要追溯到上小学的时候。有个女孩儿，与我同年，她长得漂亮吗？但是我的目光总被她xi引，只要她在，我的注意力就总是去围绕她。最初发现她是在一次“六一”儿童节的庆祝会上，她朗诵一首诗，关于一个穷苦的黑人孩子的诗…会场中先还有些喧闹，但忽然喧闹声沉落下去，只剩下她的声音在会场中飘dang，清纯、稚气，但却微微地哽咽，灯光全bu聚向她时，我看见她的yan边有泪光…从那以后我总想去接近她，但又总是远远地看她并不敢走去近前，甚至跟她说话也有自惭形秽之gan，甚至连她的住chu1也让我想像叠chu觉得神圣不可及。这是爱的吗，爱的萌动？但这与xing有多少关系呢？那女孩儿，现在想来真的不能算漂亮，shen上一点女人的迹象也还没有。是什么chu2动了我呢？

四十二

如果那一次chu2动中其实有着懵懂的xing因素，可同样的chu2动也曾来自一个男孩儿，他住在一座不同寻常的房子里，我在《务虚笔记》中写过那座房子，在《务虚笔记》中我借助对一个女孩儿的眺望，写过，我怎样走进了那座漂亮的房子，看见了里面的生活。那是一座在我当时看去不可思议的房子，和一zhong我想像不到的生活。在《务虚笔记》中我写到了我当时的gan受。在走不尽的灰暗小街的缠缠绕绕之中，在寂寞的冬天的早晨，朦胧的yang光之下，那座房子明朗、清洁、幽静，仿佛置shen世外。那里面的布设和主人们的举止，都高雅得让我惊诧，让我羡慕，让一个yu念初萌的孩子从tou到脚弥漫开沉沉的自卑。我很快就gan觉到了一zhong冷淡，和冷淡的威胁。不错，是自卑，我永远都看见那一刻，那一刻永不磨灭。那儿的人是否傲慢地说了什么并不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