全村人一看，都说陈福英又瘦又老了。果然孙平玉在家，与陈福全、陈福宽都闹矛了。陈福英回家，二人羞愧不敢来见。孙平玉说：“倒是外人还好，劝我：‘孙平玉，你那屋基、树林还舍得卖掉？全村哪里去找你这么一大块地？要论风，更不可能找到。你这房是过大学生的了，只有你才这么憨，要卖给人了。’他两家，不得一下赶我走。把这房屋地基全吞下肚去了。”接着又怨愤地讲他怎么卖东西。别的亲友怎么地说不送与他们，他如何气得说：“娘几个在那里等钱用，我不卖我还会有一分钱带得去？”卖给这个，那个生气了；卖给那个，这个又说这么便宜的东西又舍不得卖给他。反正都是转过去要得罪人，转过来要得罪人。无时无刻不在觉人的艰难。白天要忙生产，晚上盘算这一家人已败到何等地步了。”自天主他们从法喇走，他就一直未睡着觉。又恨陈福全等趁机谋他的房屋家产，亲戚一人投靠不着。孙江成、孙平刚见他孤一人了，脆打上门来。说孙平玉这房屋地基是他们的。孙平玉要让来。两个月中来此寻衅了四五次。他只好关起门躲上楼去。这会说：“真是无办法，我想好了，我爹来我还不好收拾。要是孙平刚爬上楼来，我一柴块就把他脑袋打烂了。”今见陈福英回来，才不敢来了。

天主又来见由，与她告别，说四百元钱现在还不上，以后还她了，她问：“你最近到哪里去了。”天主说到广州去了。她说：“你就这样无笼地跑，什么时候是个了结？男汉该坐下来，认认真真地事情，你的才华，全被浪费了。”天主默然，由也不再说话。过了一会，由问：“你准备成家了？”天主到了痛，呆呆地望着她，揣她问话之意，因说：“成什么家？我自己还是浮萍无的。”她不再说，低想心事。天主自知虽有才华，丝毫无补于他的现状。他不敢要她等他了。说：“算了！你我只能永远朋友了！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。我永远你。”忙站起来，说：“我走了。”即悲世之漂零，又悲命运的不幸。天主来，回看她那小小的影，忽然大恨自己。又想发誓要战天斗地，世间最伟大的人，把她夺回来。然又想大不可能。他已心困怠至极，发不起什么誓了。而且想到社会的残酷，他不能撼动丝毫。

孙平玉也老了许多，只是说：“好了，好了。没死人在那里就是好！要是死了人在那里，现在怎么办？”接着就骂天主，骂富华，说：“我看了这几十年，有知识的还不如无知识的。倒是我和富民这些农老二有作用。这两个大学生，还了得！你富贵是安的心要你妈死在西双版纳不是？母几人一打算、一文钱没有的。你扔下他们去闯广州，你能闯怎么还回来？我以为你永远不回来了呢！我倒希望你死远死净，不要令人看着满肚的火。”陈福英劝也劝不住。他仍骂：“富华这小杂，识两个臭字就不得了了。回来我就问他：‘你妈他们情况怎么样？’他哄我好，我说：‘好你妈个！好的话你怎么还回来？’他公然又写信去叫富民拿劲来闯。长篇大都是闯的理，我当即赏他两个耳光。说‘你只会叫别人闯，你怎么不闯？你不是去闯了一回来了吗？’我不准他小杂读书了。他又去把富贵前几个月的工资领了，去昆明考试。我是不准他读了，从此这一家人不准任何人读书了。免得读了还些馊主意、怪，别人想不来的，也想些来了；别人不来的，也些来了。”

。大妈和富文、富已回来了。”天主忙去找，在刘家找到，正在那里吃下午饭。一见母亲，哪里像四十一二岁的人，倒像六十几岁的了。脸上全了，一也没有。见到天主，兴地说：“你回来就好了。这下母得平平安安地回家了。只剩富民还在西双版纳。”又悲哀起来。

只有

天主分文无有了。陈福英也只剩了一二十元，说：“可怜还是富民卖柴得的呢！”亏有送陈福英十元、二十元的。又有请陈福英带钱回家的。陈福英说：“你不用愁。把他们请我们带的暂作路费。回去无论卖什么东西，卖了还给人家就是了。”买了车票。即将回家。

陈福英听此，悲哀万状，心凉了大半，却不敢表来。一夜为天主设想耳聋了怎么办，睡不着觉。第二天下午，看看法喇村又到了。母四人欣雀跃。天主耳朵才听得见声音。陈福英才说：“幸亏听得见了。不然我昨天一听听不见，要是成个残疾人，更落得人家笑骂了。”爬黑梁了，陈福英问富“我们到哪里了？”富不知，陈福英指着路说：“这条路你走过没有？”富辨一阵，才兴地说：“回家来了。”于是一人向前跑。先跑上梁，说：“家就在这里了。”大家见她的喜悦之状，也笑起来。

上了车，第二天晚上到了南广县。天主双耳阵阵鸣声。母亲说的话，一概听不见。天主一再问：“你说什么？”陈福英大声说，天主才能听清楚，天主说：“我这耳在叫，听不见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