:“这孙江富无道理!侄儿子恭恭敬敬喊他,他竟嗯一声就走了。”孙平玉说:“不能怪!可怜几十年了,谁不是冷眼、白眼看他?莫说外姓人,就是我孙家人,白眼看他的也不少。三个亲兄弟看不起他,我小爷爷的包上还不写他的名字。我大婶看不起他,与他分家,带两个儿子在半边过。兄弟不把他当兄弟,妻子不把他当丈夫,子女不把他当父亲,这种滋味,谁受得了?我们有时说话人家不答白,还会觉得难受。一生被人看不起,偶尔有人喊,不是只有嗯一声了?”崔绍安说:“对了,对了,我也想通了,有钱就是男子汉,无钱就是汉子难!亲弟兄、爷儿父子都是这样。那几年我家境好,人人叫我大哥,这两年我穷一点,无人叫我大哥了。”
孙江富和那异乡人回家,孙家大小无人理睬。房子已垮了,卫顺芝自搭了间棚棚,带两个儿子过日子。这下不让孙江富和那人进屋。孙江富说:“这是肖老板!他来我们这里烧瓦!我这下要发财了!要当大老板了!你们理我一下!”卫顺芝和孙平毕、孙平东仍不理他们。他就和那异乡人到孙平仙家来。孙平仙家穷得连个洋芋都没有。那异乡人拿出钱来,叫孙平仙:“去买几斤来煮给你父亲和我吃。”孙平仙见那老板钱多,巴掌厚的一大沓钱,吓着了。她从小到如今,从没见过这么多钱,急忙去吴光兆家买了米来煮着,却又没有油肉。孙江富对那人说:“肖老板,那就这样吃吧!”煮了米,就端着米吃干饭。吃完,肖老板说:“老孙,不来看不知道,你这日子真是过得可怜啊!三亲六戚,谁也不认你!以后你发家了,不要理他们!”就商量说:“我今天看了你这地方的土质,可以的。先用这五千块把地买好,把窑子建起来。正式烧瓦的钱,我下次一起带了来。”然后拿出五千块钱给孙江富,就走了。孙江富得了钱,叫孙平仙明天到荞麦山去买点猪肉回来。孙平仙次日忙去了。卫顺芝等得知孙江富这次回来,与往前不同,身上有大量的钱,就和两个儿子到孙平仙家来,问孙江富怎么发财的。孙江富说他到四川以后,帮这肖老板烧瓦,肖老板见他老实可怜,就问米粮坝能不能烧瓦,他说能。老板就想提拔他,说来米粮坝烧瓦。这次来考察,见法喇真能烧,就拿出五千块先建窑子。卫顺芝看了他那一沓钱,狂笑起来,忙叫孙江富回家。这下夫妻、父子团圆了。消息传出,全村都说孙江富这下要发家了。孙江华、孙江才听了,原不理孙江富的,这下天天朝孙江富家跑,说:“烧什么瓦!莫烧了!这四川人是自找倒霉!他钱多了就叫他不断送来!见猪不吃有罪!快把这五千块钱吃了!四川人敢来要?强龙压不过地头蛇!他敢来要,就叫他有腿来,没腿去!”孙江富不理:“人心莫太狠毒了!肖老板和我来,见了我这家,有什么?不是可怜我,提拔我,他向谁不可以扔五千块钱!他提拔我,我就要报答他!我从娘肚皮下来四十六年了,谁把我当人看过?只有肖老板把我当人!”所以天天忙着买地等。法喇人见孙江富突然成了阔老,人人尊敬。孙江富脸上囤积了几十年的阴云,一朝散尽,终于有了笑容。当下有的献地于他,说:“我的地也不要你的钱!你要我给你当工人就行了。”于是窑子开始建设。来求当工人的人不断。孙江华、孙江才天天跟着孙江富转,孙江华自诩是孙江富的军师,孙江才则跟在孙江富后面为之搞后勤。二人仍劝孙江富:“先把五千块吃了,赶出姓肖的。那时你要烧多少瓦烧不得?烧一千也是你的,烧一万也是你的!而像现在这样烧呢?你也是姓肖的工人!你白为他赚钱!”孙江富只讲人要讲天理良心,不听。二人又说:“那就先建起来,反正是在法喇地上,姓肖的也拿不去。以后就命名为‘孙家公司’,三五年时间,赚他一百万!我们现已掌了法喇的政权,那时再掌了法喇的财权!就组织一支‘孙家军’,有不服者,一举荡平!”
孙平毕如今已二十七岁,孙平东二十五岁,都找不到媳妇。原来孙江才也不帮忙。这下孙江才和孙江华商量一通,就去哄阎家的姑娘来给孙平毕。那阎家也穷得讨口,只有几个姑娘,等着卖姑娘度日。孙江才二人上门,才哄了半个钟头,阎家就觉孙江富如今是大老板,孙江才又是支书,攀上一门好亲了,急忙献女,一分钱不要。二人就将阎家姑娘带来孙家草棚,与孙平毕成婚了。阎家姑娘的亲表妹,姓顾。今年十六岁,也被二人去如法炮制,仅用一天就哄了来嫁与孙平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