由于边地的风俗淳朴，便是作女，也永远那么浑厚，遇不相熟的人，生意时得先钱，再关门撒野，人既相熟后，钱便在可有可无之间了。女多靠四川商人维持生活，但恩情所结，则多在手方面。情好的，互相咬着嘴咬着颈脖发了誓，约好了“分手后各人皆不许胡闹”四十天或五十天，在船上浮着的那一个，同留在岸上的这一个，便皆呆着打发这一堆日，尽把自己的心缚定远远的一个人。尤其是妇人情真挚，痴到无可形容，男过了约定时间不回来，梦时，就总常常梦船拢了岸，一个人摇摇的从船板到了岸上，直向边跑来。或日中有了疑心，则梦里必见男在桅上向另一方面唱歌，却不理会自己。格弱一儿的，接着就在梦里投河吞鸦片烟，格一儿的便手执菜刀，直向那手奔去。他们生活虽那么同一般社会疏

这小城里虽那么安静和平但地方既为川东商业易接，因此城外小小河街，情形却不同了一。也有商人落脚的客店，坐镇不动的理发馆。此外饭店、杂货铺、油行、盐栈、衣庄，莫不各有一地位，装了这条河街。还有卖船上用的檀木活车、竹缆与罐锅铺，介绍手职业吃码饭的人家。小饭店门前长案上，常有煎得焦黄的鲤鱼豆腐，上装饰了红辣椒丝，卧在浅钵里，钵旁大竹筒中着大把红筷，不拘谁个愿意钱，这人就可以傍了门前长案坐下来，一双筷到手上，那边一个眉扯得极细脸上了白粉的妇人就走过来问：“大哥，副爷，要甜酒？要烧酒？”男火焰一的，谐趣的，对内掌柜有意思的，必装成生气似的说：“吃甜酒？又不是小孩，还问人吃甜酒！”那么，酽冽的烧酒，从大瓮里用竹筒舀，倒土碗里，即刻就来到边案桌上了。杂货铺卖孚油及孚油的洋灯，与香烛纸张。油行屯桐油。盐栈堆火井的青盐。衣庄则有白棉纱、大布、棉以及包的黑绉绸卖。卖船上用的，百罗列，无所不备，且间或有重至百斤以外的铁锚搁在门外路旁，等候主顾问价的。专以介绍手为事业，吃码饭的，则在河街的家中，终日大门敞开着，常有穿青羽缎褂的船主与手脚的手，地方象茶馆却不卖茶，不是烟馆又可以烟。来到这里的，虽说所谈的是船上生意经，然而船只的上下，划船拉纤人大都有一定规矩，不必作数目上的讨论。他们来到这里大多数倒是在“联”以“龙事”作中心，谈论本地时事，两省商务上情形，以及下游的“新事”邀会的，集款时大多数皆在此地，扒骰看数多少作会首时，也常常在此举行。常常成为他们生意经的，有两件事：买卖船只，买卖媳妇。

了人对于“人事”的思索力，增加了梦。在这小城中生存的，各人也一定皆各在分定一份日里，怀了对于人事憎必然的期待。但这些人想些什么？谁知。住在城中较，门前一站便可以眺望对河以及河中的景致，船来时，远远的就从对河滩上看着无数纤夫。那些纤夫也有从下游地方，带了细心洋糖之类，拢岸时却拿城中来换钱的。船来时，小孩的想象，当在那些拉船人一方面。大人呢，孵一巢小，养两只猪，托下行船夫打副金耳环，带两丈官青布或一坛好酱油、一个双料的孚灯罩回来，便占去了大分作主妇的心了。

大都市随了商务发达而产生的某寄者，因为商人的需要，手的需要，这小小边城的河街，也居然有那么一群人，聚集在一些有吊脚楼的人家。这妇人不是从附近乡下来，便是随同川军来湘落后的妇人，穿了假洋绸的衣服，印标布的，把眉扯得成一条细线，大大的发髻上敷了香味极俗的油类。白日里无事，就坐在门鞋，在鞋尖上用红绿丝线挑绣双凤，或为情人手挑绣抱兜，一面看过往行人，消磨长日。或靠在临河窗上看手铺货，听手爬桅唱歌。到了晚间，则的接待商人同手，切切实实尽一个女应尽的义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