画龙画虎难画骨，知人知面不知心。

早知死后无情义，索把生前恩勾。

田氏在背后，闻得庄生嗟叹之语，上前相问。那庄生是个有之士，夫妻之间亦称为先生。田氏：“先生有何事叹？此扇从何而得？”庄生将妇人扇冢，要土改嫁之言述了一遍。“此扇即扇土之。因为我力，以此相赠。”田氏听罢，忽发忿然之，向空中把那妇人“千不贤，万不贤”骂了一顿。对庄生：“如此薄情之妇，世间少有！”庄生又四句：

过了几日，庄生忽然得病，日加沉重。田氏在床，哭哭啼啼。庄生：“我病势如此，永别只在早晚。可惜前日纨扇扯碎了，留得在此，好把与你扇坟！”田氏：“先生休要多心！妾读书知札，从一而终，誓无二志。先生若不见信，妾愿死于先生之前，以明心迹。”庄生：“足见娘志，我庄某死亦瞑目。”说罢，气就绝了。田氏抚尸大哭。少不得央及东邻西舍，制备衣衾棺谆殡殓。田氏穿了一素缟，真个朝朝忧闷，夜夜悲啼，每想着庄生生前恩，如痴如醉，寝俱废。山前山后庄，也有晓得庄生是个逃名的隐士，来吊孝的，到底不比城市闹。

到了第七日，忽有一少年秀士，生得面如傅粉，若涂朱，俊俏无双，风第一。穿扮的紫衣玄冠，绣带朱履，带着一个老苍；自称楚国王孙，向年曾与庄休先生有约，拜在门下，今日特来相访；见庄生已死，称：“可惜！”慌忙脱下衣、叫苍于行内取素服穿了，向灵前四拜：“庄先生，弟无缘，不得面会侍教。愿为先生执百日之丧，以尽私淑之情。”说罢，又拜了四拜，洒泪而起，便请田氏相见。田氏初次推辞。玉孙：“古礼，通家朋友，妻妾都不相避，何况小与庄先生有师弟之约！”田氏只得步孝堂，与楚王孙相见，叙了寒温。田氏一见楚王孙人才标致，就动了怜之心，只恨无由厮近。楚王孙：“先生虽死，弟难忘思慕。借尊居，暂住百日。一来守先师之丧，二者先师留下有什么著述，小告借一观，以领遗训。”田氏：“通家之谊，久住何妨。”当下治饭相款。饭罢，田氏将庄所著《南华真经》及《老德》五千言，和盘托，献与王孙。王孙殷勤谢。草堂中间占了灵位，楚王孙在左边厢安顿。田氏每日假以哭灵为由，就左边厢，与王孙攀话。日渐情熟，眉来去，情不能已。楚王孙只有五

庄心下不平，回到家中，坐于草堂，看了纨扇，中叹四句：

田氏闻言大怒。自古：“怨废亲，怒废礼。”那田氏怒中之言，不顾面，向庄生面上一啐，说：“人类虽同，贤愚不等。你何得轻此语，将天下妇家看作一例？却不歉人带累好人。你却也不怕罪过！”庄生：“莫要弹空说嘴。假如不幸，我庄周死后，你这般如似玉的年纪，难捱得过三年五载？”田氏：“‘忠臣不事二君，烈女不更二夫。’那见好人家妇女吃两家茶，睡两家床？若不幸到我上，这样没廉耻的事，莫说三年五载，就是一世也成不得，梦儿里也还有三分的志气！”庄生：“难说！难说！”田氏置语：“有志妇人胜如男。似你这般没仁没义的，死了一个，又讨一个，了一个，又纳一个，只别人也是一般见识，我们妇家一鞍一，到是站得脚定的。怎么肯把话与他人说，惹后世耻笑！你如今又不死，直恁枉杀了人！”就庄生手中夺过纨扇，扯得粉碎。庄生：“不必发怒，只愿得如此争气甚好！”自此无话。

人方才起，个万福：“多谢官人！”双手将素白纨扇，递与庄生。庄生行起法，举手照冢连扇数扇，气都尽，其土顿十。妇人笑容可掬，谢：“有劳官人用力。”将纤手向鬓傍下一银钗，连那纨扇送庄生，权为相谢。庄生却其银钗，受其纨扇。妇人欣然而去。

生前个个说恩，死后人人扇坟。

不是冤家不聚，冤家相聚几时休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