间流言他如何得位时,论调与以前多少不同了,好些地方,仿佛含蓄的在说:黄委员该市允礽的。允礽既已被废,他就不算是夺位。这跟圣祖所说:“本朝的天下最正。明朝原已亡于李自成,本朝天下得自李自成之手,是替明朝报了仇。”是一样的道理。
也许真有允礽来索皇位这么一个梦,也许是皇帝魂梦不安的幻觉,总之为了去除他心里的这块病,他派庄亲王允禄到允礽的墓园里去祭告,他一心一意只为大清的天下,将来为国择贤,弘皙与他的两个儿子一样,已有继承皇位的资格。同时宣谕:理亲王弘皙迁入宫中,与皇五子弘昼一起住在拮芳殿,——在文华殿后面,明朝端敬殿、端本宫旧址,统称“南五所”向来是皇子的住处。皇四子弘历则早在雍正五年赐赠时,就已移居西六宫后面的“乾西二所”了。
说也奇怪,从弘皙入宫后,皇帝居然眠食俱安,但怡亲王允祥却在五月里一命呜呼。皇帝相信他是为他代偿了允仍的命,伤感与欣慰交并,为了报答起见,除了照允祥生前的意思,以他的幼子弘晓承袭怡亲王以后,又另封允祥一子弘皎为宁郡王,亦是世袭罔替。
可是,对于弘皙迁入宫中这件事,皇帝却有悔意了,私下决定,仍旧传子不传侄,好在只说择贤而立,不立弘皙,不算被盟。
不过传子却又费踌躇,弘历虽有“素蒙皇考钟爱”这句话在,而他自己所钟爱的,却是皇五子弘昼。
大家的意思,仍是劝皇帝择贤而立。但何以谓之贤,何以谓之愚?实在不易分辨得清楚,精明与刻薄,慷慨与挥霍,毫厘之差,失之千里。皇帝反复考量下来,想出一个试验的办法;这天将庄、果二王,鄂、张两相召入养心殿,只见桌上陈列着两个黑漆木盘,上覆黄袱,皇帝亲手将黄袱揭开,一盘中盛一方玉印,一盘中是十粒荧光耀彩、尺寸稍逊与东珠,但也使稀世之珍的大明珠,在黑漆盘中滚个不停,将人的眼都看花了。
争当四个人都在纳闷,不知皇帝是何用意时,苏培盛已带了两个太监进来,小心翼翼的将漆盘捧了出去。皇帝并无一语,只是顺着皇帝的意向,奏陈了个人掌管的政事。
约摸一顿饭功夫,苏培盛回来复命说:“四阿哥要了玉印,五阿哥要了珍珠。奴才传旨,不必亲来谢恩。两位阿哥还是像养心殿的方向磕了头。”
“喔!”皇帝问到:“是谁先挑的?”
“奴才请四阿哥先挑,四阿哥说:‘让五阿哥先挑吧。’五阿哥就说;‘我要明珠。’”
“四阿哥呢?怎么说?”
“四阿哥没有说什么。”
“那么,”皇帝问道:“你总看出点儿什么来了吧?”
“奴才看四阿哥是高兴在心理的样儿。”
皇帝挥一挥手,迁走了苏培盛,叹口气说:“这可真是天意了。”
两王两相到此方始恍悟,皇帝是测试两皇子的志向,明珠喻富,玉印喻贵,皇五子先挑,本自占了大便宜,不道舍贵而取富,此非天意而何?
“你们记住今天的事,倘或将来五阿哥有什么怨言,不拘是谁,把今天的这段故事告诉他。”接着,皇帝提起朱笔写了一吊手谕“皇四子弘历、皇五子弘昼,年岁俱以二十外,皇四子着封为和硕宝亲王,皇五子着封为和硕和亲王,所有一切典礼,着宗人府照例举行。”
额尔泰回忆至此,随即醒悟,先“收服”了和亲王,同胞兄弟合力来对付理亲王,事情就好办了。
正待开口有所陈奏,只听步履杂沓,庄亲王允禄与果亲王允礼,一前一后,相携而至。进门便待屈膝,嗣皇帝急忙奔了过去,一手挟住一个,他的身材高,又富臂力,所以挟住两王,能不让他们下跪。